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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長短經卷第五·霸紀中】
七雄略十八
張儀如韓,說(右边为“兊”)韓宣王曰多特蒙德主场击败瓦伦西亚,豪取三分:韓地險惡山居,五穀所生,非菽而麥,地方不過九百里,無二年之食料。大王之卒,悉舉不過三十萬,而廝徒負養在其中矣[81]。今秦帶甲百萬,車千乘,騎萬匹。虎賁之士、號訽科頭、貫頥奮?者,不可勝數。[82]山東被甲蒙胄以會戰,秦人捐(扌?)甲徒裼以趨敵[83],左挈人頭,右挾生虜。秦逐山東之卒,猶孟賁之與怯夫。以輕重相壓(上边无“厂”),猶烏獲之與嬰兒[84]。諸侯不料地之弱、食之寡,而聽縱人之甘言好辭,比周以相飾。誑誤其主[85],無過此者。大王不事秦,秦下甲據宜陽[86],斷韓之地,東取成臯、滎陽,則鴻臺之宮、桑林之苑,非王有也。夫塞成臯、絶上地,則國之國分矣。故爲大王計,莫如爲秦。秦之所欲弱,莫如弱楚。而能弱楚者,莫如韓。非以韓能強於楚也,其勢然也。今西靣而事秦,以攻楚,秦王必喜。夫攻楚而不其地,轉禍而恱秦,計無便於此者。宣王聽之。
張儀說(右边为“兊”)齊湣王曰:天下強國,無過齊者。大臣父兄殷衆富樂,然爲大王計者,皆爲一時之說(右边为“兊”),不顧百代之利。縱人說(右边为“兊”)大王者,必曰:齊西有強趙,南有韓梁,齊負海之國也,地廣民衆,兵強士勇,雖有百秦將(右上为“采”的上部分),無奈齊何也。大王賢其說(右边为“兊”),而不計其實。臣聞齊與魯三戰而魯三勝,國以危亡隨其後。雖有戰勝之名,而有破亡之實。是何也。齊大而魯小也。今秦之與齊也,猶(右上“丷”为“八”)齊之與魯也。今秦、楚嫁女娶婦,爲昆弟之國。韓獻宜陽,魏効河外,趙入朝歌、澠池[87],割河閒以事秦[88]。大王不事秦,秦驅韓、梁攻齊之南地,悉趙兵渡清河,指博關(里边“丱”为“卝”),臨菑(上“艹”下“啚”)、即墨非王有也。國一旦見攻,雖欲事秦,不可得也。是故願大王熟計之。齊王許之。
張儀說(右边为“兊”)趙王曰:弊邑秦王,使効愚於大王。大王收天下以賔秦[89],秦兵不敢出凾谷關(里边“丱”为“卝”),是大王之威,行於山東。弊邑恐懼懾伏,繕甲勵兵[90],唯大王有意督過之也。今以大王之力,舉巴蜀,並漢中,包兩(里边两个“入”为两个“?”)周,遷九鼎,守白馬之津[91]。秦雖僻遠,然而心忿含怒之日久矣。今有弊甲雕兵,軍於澠池,願渡河,據蕃吾,會戰邯戰之下,願以甲子合戰,以征殷紂之事。故使臣先以聞於左右。凡大王之所信爲蹤者,恃蘇秦。蘇秦熒惑諸侯,以是爲非,以非爲是,欲反覆齊國,而自命車裂於市。夫天下之不可一混齊亦明矣。今楚與秦為昆弟之國,而韓、梁稱為東藩之臣,齊獻魚鹽之地,此斷趙之右臂也。夫斷右臂而與人鬭,失其黨而孤居,求欲無危,生可得乎。今秦發三軍,其一軍塞午道[92],告齊使興師渡河,軍於邯鄲之東。一軍軍於成臯,驅韓、梁軍於河外。一軍軍澠池,約四國而攻趙。趙勝,必四分其地。是故不敢匿意隱情,先以聞於左右。臣竊爲大王計,莫如與秦王遇於澠池,靣相見而口相約,請案兵無攻。願大王之定計。趙肅侯許之。
張儀說(右边为“兊”)燕昭王曰:大王之所親信,莫如趙。昔趙襄子甞以其姉爲代王妻,欲并代,約與代王遇於句注之塞,乃令工人作爲金斗,長其尾,令可以擊人。與代王飲,隂告厨人曰:即酒酣樂,進熱啜,反斗以擊之。於是酒酣樂,取熱啜,厨人進斟,因反斗擊代王,殺之,肝脇塗地。其姉聞之,因磨笄以自殺[93]。故至今有磨笄之山,天下莫不聞。夫趙王之狼戾無親,大王之所明見。且以趙爲可親乎。趙興兵攻燕,再圍燕都,而刦大王。大王割十城以謝。今趙王已入朝澠池,効河間,以事秦。今大王不事秦,秦下甲雲中九原,驅趙而攻燕,則易水長城,非王有也。今王事秦,秦王必喜,趙不敢妄動。是西有強秦之援,南無齊趙之患。是故願大王熟計之。燕王聽張儀。儀歸報秦。
於是楚人李斯、梁人尉繚說(右边为“兊”)於秦王曰[94]:秦自孝公已來,周室卑微,諸侯相兼,關東爲六國。秦之乘勝侵諸侯,蓋六代矣。今諸侯服秦,譬若郡縣。其君臣俱恐,若或合縱而出不意,此乃智伯、夫差、湣王所以亡也[95]。願王無愛財,賂其豪臣,以亂其謀。秦不過亡三十萬金,則諸侯可盡。秦王從其計,隂遣謀士賷金玉以游諸侯[96]。諸侯名士,可與財者,厚遺給之。不肯者,利劒刺之,離其君臣之計。乃使良將(右上为“采”的上部分)隨其後,遂(右上“丷”为“八”)并諸侯。
秦旣吞天下,患周之敗,以爲弱見奪。於是笑三代,盪滅古法,削去五等,改爲郡縣,自號為皇帝。[97]而子弟爲匹夫,內無骨肉本根之輔,外無尺土蕃翼之衛。吳、陳奮其白挺[98],劉、項隨而斃之。故曰:周過其歷(下边“止”为“日”),秦不及其數,國勢然也。
漢興之初,海內新定,同姓寡少,懲亡秦孤立之敗,於是割裂疆土,立爵二等。功臣侯者,百有餘邑。尊(上“丷”为“八”)王子弟,大啓九國。國大者,跨州兼郡,連城數十,可謂矯抂過正矣。然高祖創業,日不暇給,孝惠嚮國之日淺,高後女主攝位[99],而海內晏然,無狂狡之憂、卒折諸呂之難、成太宗之基者[100],亦賴之於諸侯也。夫原夲以末大,流濫以致溢。小者淫荒越法,大者睽孤橫逆[101],以害身喪國。故文帝採賈生之議[102],分齊趙。景帝用晁錯之計[103],削吳楚。武帝施主父之筞[104],推恩之令。景遭七國之難,抑諸侯,減黜其官。武有淮南、衡山之謀[105],作左官之律,設附益之法。諸侯唯得衣食租稅(右边为“兊”),不與政事。至於哀平之際,皆繼體苗裔,親属?遠,生於帷牆之中,不爲士民所尊(上“丷”为“八”)。
故王莽知漢中外殫微[106],本末俱弱,無所忌憚,生其姦心。因母后之權,假伊、周之稱,專作威福,廟堂之上,不降偕序而運天下。詐謀旣成,遂據南靣之尊(上“丷”为“八”),分遣五威之吏,馳傳天下,班行符命[107]。漢諸侯王蹶角稽首,奉上璽紱[108],唯恐居後。豈不哀哉。乃莽敗,天下雲擾。
光武中興,纂隆皇統,而猶(右上“丷”为“八”)遵(右上“丷”为“八”)覆車之遺轍,養喪家之宿疾,僅及數丗,姦宄充斥[109]。卒有強臣專朝,則天下風靡。一夫縱橫,則城池自夷。豈不危哉。在周之難興王室也,放命者七臣,千位者三子,嗣王委其九鼎,凶族據其天邑,鉦鼙震於閫宇[110],鋒鏑流于絳闕[111]。然禍止畿甸,害不覃及[112],天下晏然[113],以治待亂。是以宣王興於共和,襄、惠振於晉鄭。[114]豈若二漢階闥蹔擾[115],而四海已沸。孽臣朝入,而九服夕亂哉。[116]遠惟王莽篡逆之事,近覽董卓擅權之際,億兆悼心[117],愚智同痛。豈丗乏曩時之臣[118],士無匡合之志歟。蓋遠績屈於時異,雄心挫(右上的两个“入”为两个“口”)於卑勢耳。
魏太祖武皇帝躬聖明之姿[119],兼神武之略,龍飛譙沛[120],鳳翔兖豫[121]。觀五代之存亡,而不用其長策(下边为“束”),覩前車之傾覆,而不改其轍邇。子弟王空虚之地,君不使之人,權均匹夫,勢齊凡庶。內無深根不拔之固,外無磐石宗盟之助[122],非所以安社稷,為萬丗之業也。且今之州牧郡守,古之方伯諸侯,皆跨有千里之土,兼軍武之任,式比國數人,或兄弟並據,而宗室子弟,曾無一人間廁其閒[123],與相維持,非所以強幹弱枝,備萬一之慮也。時不用其計,後遂凌夷,此周、秦、漢、魏立國之勢。是以究其始終強弱之勢,明鑒戒焉。
論曰:周有天下八百餘年,後代衰微,而諸侯縱橫矣。至末孫王赮(右边为“皮”)降爲庶人[124],猶(右上“丷”为“八”)能枝葉相持,名爲天下共主。當是時也,楚人問鼎[125],晉侯請隧[126],雖欲闞周室,而見忄厄諸姬[127]。夫豈無姦雄,賴諸侯以維持之也。故語曰:百足之蟲,至死不僵,扶之者衆,此之謂乎。及嬴氏擅塲,懲周之失,廢五等,立郡縣。君有海內,而子弟爲匹夫,功臣効勤,而千城無茅土[128]。孤制天下,獨擅其利,身死之日,海內分崩。陳勝偏袒唱於前,劉季提劒興於後,虎嘯龍睇,遂亡秦族。夫劉、陳諸傑,布衣也,無吳、楚之勢、立錐之地,然而驅白徒之衆[129],得與天子爭衡者,百姓思亂、無諸侯勤王之可憚也。故語曰:夫亂政虐刑,所以資英雄而自速禍也。此之謂矣。夫伐深根者難爲功,摧枯朽者易爲力。今五等,深根者也。郡縣,枯朽者也。故自秦以下,迄于周、隋,失神器者非侵弱[130],得天下者非持久,國勢然也。嗚呼。郡縣而理,則生布衣之心。五等御代,則有縱橫之禍。故知法也者,皆有弊焉。非謂侯伯無可亂之符、郡縣非致理之具,但經始圖其多福,慮終取其少禍,故貴於五等耳。聖人知其如此,是以兢兢業業,日慎(右上为“匕”)一日,修德以鎮(右上为“匕”)之,擇賢而使之。德修賢擇、黎元樂業,雖有湯武之聖,不能興矣。況於布衣之細,而敢偏袒大呼哉。不可不察。
专家方铭解读释文
[81]廝徒:操雜役低賤的人。負養:從事運輸和飼養等役的人。廝徒負養指雜役和苦力。
[82]號訽,單腳跳躍;科頭,沒戴頭盔;貫頥,穿通面頰;奮戟,高舉戰戟。言其勇也。
[83]徒裼:赤腳露體。裼:袒而有衣曰裼。
[84]烏獲:戰國時秦國大力士,力舉千鈞。
[85]誑誤:欺騙迷惑。
[86]甲據:指發兵佔據。
[87]澠池:來源於古水池名,本名黽池,上古屬豫州,西周時為雒都(今洛陽)邊邑,春秋時屬虢、屬鄭。戰國時韓滅鄭,澠池屬韓。周赧王三十六年(公元前279年),秦趙會盟於西河外黽池,今縣城西有古秦趙會盟台遺址。今澠池縣隸屬於河南省三門峽市,位於河南省西北部。
[88]河閒:縣名。在今河北中南部。
[89]賔秦:排斥秦國。賓,通“擯”,排斥。
[90]指做軍事準備。繕甲:修治鎧甲。
[91]白馬:古津渡名。在今河南滑縣東北古黃河南岸,與北岸黎陽津相對。
[92]午道:縱橫相交的要道。
[93]笄(jī):古代的一種簪子,用來插住輓起的頭髮,或插住帽子。
[94]李斯:字通古。戰國末期楚國上蔡人,秦代著名的政治家。秦王採納其計謀,遣謀士持金玉遊說關東六國,離間各國君臣。尉繚:戰國兵家人物。魏國大梁人。秦王政十年入秦遊說,被任為國尉。他為秦王嬴政統一六國立下汗馬功勞
[95]智伯:荀瑤,又稱智襄子。春秋末年晉國四卿之一。荀瑤分別向韓康子、魏桓子、趙襄子三大夫勒索土地,只有趙氏不給,荀瑤大怒,聯合韓、魏兩氏攻擊並擊敗趙襄子。後韓、魏兩氏倒戈,與趙氏聯合反攻,荀瑤被擒並被殺。智伯家族全部屠滅,所有的領地被韓、魏、趙三家所瓜分。湣王:齊閔王,齊宣王之子。在位期間也屢建武功,破秦、燕諸國,制楚,滅宋,齊湣王十三年,秦昭王和齊湣王相約共同稱帝,秦昭王為西帝,齊湣王為東帝。公元前284年,燕國將領樂毅以燕國、秦國、趙國、韓國、魏國五國聯軍攻田齊,燕軍攻入臨淄,齊閔王出逃至莒,被楚國將領淖齒所殺。
[96]賫(jī):攜帶。
[97]意思是:所以廢除分封舊制,一改古法,設置郡縣。秦王贏政自封為“皇帝”。
[98]梃:棍棒。《廣雅·釋器》曰:梃,杖也。
[99]指呂後,即呂雉。劉邦稱帝,立為皇后,能幹有謀。劉邦死後,掌握大權。
[100]太宗:即漢文帝劉恆。
[101]睽孤(kuí gū):乖剌、乖戾。
[102]賈生:即賈誼。洛陽人,西漢初年著名政論家、文學家。賈誼少有才名。文帝時任博士,遷太中大夫,受大臣排擠,謫為長沙王太傅,故後世亦稱賈長沙、賈太傅。三年後被召回長安,為梁懷王太傅。梁懷王墜馬而死,賈誼深自歉疚,抑鬱而亡。他主張用“衆建諸侯而少其力”的方法削弱諸侯勢力。
[103]晁錯:西漢政論家。潁川(治所在今河南禹州市)人。景帝時官至御史大夫,主張逐步削奪諸侯王國的封地,以鞏固中央集權。
[104]主父:主父偃。西漢大臣。漢武帝時任中大夫。為加強中央集權,他向武帝建議,允許諸王將自己的封地分給子弟,建立較小的侯國。武帝採其建議,下“推恩令”,從此,王國封地越來越小,名存實亡,加強了中央集權。
[105]漢武帝時曾發生淮南王、衡山王叛亂事件。
[106]殫微(dān wēi):指衰竭孱弱。
[107]班行:猶頒行。
[108]璽紱(xǐ fú):指印璽。
[109]姦宄(jiānguǐ): 違法作亂之事。
[110]鉦鼙(zhēng pí):即鉦鼓。鉦,古代樂器,似鐘,擊之而鳴。鼙,軍中用的小鼓。
[111]絳闕:宮殿寺觀前的朱色門闕。借指朝廷。
[112]覃(tán):延長,延及。
[113]晏然:安寧;安定。
[114]意思是所以周宣王能在“國人暴動”之後再興周室,襄王、惠王才能夠借助晉國和鄭國的力量重振工業。(前841年國人暴動,周厲王逃到彘,由共伯和攝行王事,稱為共和。直到周厲王死後,還政於其子周宣王前後14年的這段時期,稱為共和時期。)
[115]階闥(jiē tà):借指朝廷。
[116]九服:泛指全國各地區。
[117]億兆:猶言衆庶萬民。悼心:形容悲痛。
[118]曩時(nǎng shí):往時;以前。
[119]指魏太祖曹操。
[120]譙沛:指沛國譙郡,治所譙(今安徽亳縣)。
[121]兖豫:兖州和豫州。此處偏指豫州。
[122]宗盟:天子與諸侯的盟會。此處指宗族同盟。
[123]间厕其闲:指某件事自己参与在内。
[124]指周赧王姬延,也是東周最後一位君主。公元前256年,周赧王崩,宣告東周覆滅,周民東亡,秦取九鼎。
[125]《左傳·宣公三年》:“楚子伐陸渾之戎,遂至於雒,觀兵於周疆。定王使王孫滿勞楚子,楚子問鼎之大小輕重焉。”楚王問鼎,有取而代周之意。
[126]《左傳·僖公二十五年》﹕“晉侯朝王。王享醴,命之宥。請隧,弗許。”杜預注:“闕地通路曰隧,王之葬禮也;諸侯皆縣柩而下。”
[127]東周時代,楚人和晉人都有自稱天子的打算,雖然幾次想顛覆周王朝,但都被姬姓諸侯所拯救。
[128]茅土:指王﹑侯的封爵。古天子分封王﹑侯時,用代表方位的五色土築壇,按封地所在方向取一色土,包以白茅而授之,作為受封者得以有國建社的表徵。
[129]白徒:指未經訓練的兵卒,臨時徵集的壯丁。
[130]神器:借指帝位、政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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